“阿挽,最近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吗?”
楚若琪喝着花茶,兴致盎然的问,宋挽捧着茶盏,看着杯里的花瓣舒展沉浮,说:“大人受着伤,奴婢这些时日一直在府上侍奉,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何事。”
楚若琪面露诧异,微微拔高声音问:“犒赏被劫,驸马被挟持这么大的事,阿挽竟然到现在都还不知情?”
宋挽瞪大眼睛,配合楚若琪演戏,惊疑不定的问:“什么人这么大胆,竟然连犒赏都敢劫,这可是会被诛九族的大罪啊。”
宋挽演得很逼真,楚若琪没有怀疑,想要分享八卦的心理被满足,又喝了口茶继续说:“那些都是好逸恶劳的亡命之徒,哪里会管这么多。”
宋挽蹙眉,说:“可是这次陛下不是派了两百御林军护送吗,这些御林军个个都身手不凡,这些山匪是有通天的本事吗,竟然能从他们手上把犒赏劫走?”
楚若琪一心只想着听热闹,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细节,被宋挽一说也觉得不大对劲,但不想显得自己没有宋挽聪明,便道:“不是说那些匪徒把驸马也劫持了吗,御林军应当是顾虑着驸马的安危束手束脚才会这样吧。”
“原是如此。”
宋挽点点头,楚若琪的重点根本不在这件事上,继续道:“驸马现在生死未卜,曹府如今可是被闹得鸡犬不宁了。”
宋挽故作不知,天真的问:“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办法救回驸马和犒赏吗,谁还敢闹事?”
“还能有谁,当然是曹夫人啊,”楚若琪说完掩唇笑起,“京中谁不知道她最宝贝自己那个儿子了,现在儿子被山匪劫持,她都快急疯了,在府上各种作妖,让曹大人去御前求陛下派兵救人,她以为自己是谁?”
说到后面,楚若琪的语气带了嘲讽的意味,宋挽想到上次在曹府,曹夫人与楚若琪坐在一起时的亲昵场景,心底只觉虚伪可笑。
宋挽放下花茶,好奇的问:“此事关系重大,陛下为何不派兵救人?”
宋挽的问题有点多,楚若琪无奈的看了宋挽一眼,嗔怪道:“阿挽你向来聪慧过人,怎么如今连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了?”
楚若琪的语气其实挺高兴的,宋挽没那么聪明挺好的,毕竟上天不能什么都偏宠她。
宋挽知道楚若琪在想什么,捡了她爱听的话说:“之前都是有父兄帮着奴婢,如今奴婢成日待在廷尉府,闭塞视听,什么消息都不知道,有些问题自然就想不明白了,还请楚小姐不要怪罪。”
楚若琪立刻说:“以我与阿挽的关系,自是不会怪罪阿挽的。”
宋挽笑笑没有接这句话。
上次在曹府被曹夫人质疑后,如今楚若琪约宋挽都是暗中派人下帖子,让宋挽自行前来赴约,见面也都是在包间里面,不让外人看见。
宋挽也是不知道,如今她和楚若琪到底是什么关系。
楚若琪的优越感得倒满足,继续刚才的话题说:“犒赏可是在黎州境内被劫的,陛下怎么可能直接派兵去黎州?”
黎州是越王赵黎的封地,昭陵有祖制,为避免皇室子弟反目成仇、操戈相向,各皇子前往封地之后,除了每年需向朝廷缴纳一定数量的赋税,所辖封地内的一切事务,均可自行处置,若非必要,朝廷不得插手封地之事。
所以犒赏在黎州被劫,首先要处理这件事的,是赵黎,而非朝廷。
曹夫人再着急也只能等着。
宋挽了然的点点头,楚若琪幸灾乐祸的说:“上次在曹府,曹夫人纵容驸马那般折辱阿挽,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了。”
楚若琪说得很自然,全然忘了自己当时就坐在旁边看戏,根本不曾想过要开口制止。
宋挽但笑不语,敲门声响起,凌夜阁的婢子在门外说:“楚小姐,您要的东西送来了。”
“进来吧。”
房门应声而开,七个婢子捧着红木托盘进来,托盘上是琳琅满目的各种首饰头面。
凌夜阁作为瀚京最大的脂粉首饰铺,卖的自然都不是俗品,楚若琪放下花茶对宋挽说:“阿挽帮我看看,这些东西如何,过些时日就是秋猎,听说今年秋猎会有不少女眷参加,而且还会有女子比试的环节,你可要帮我想办法,我绝不能输给叶清灵。”
楚若琪提要求提的理所当然,好像宋挽如今是她的婢子,有义务帮她出谋划策。
宋挽柔声说:“既然女子之间还有比试,也许比试的结果更重要,楚小姐最近可有进行练习。”
“谁练这个啊,”楚若琪皱眉,表情很是嫌弃,“女儿家最重要的是端庄娴淑、持家有道,舞枪弄棒的像什么话,况且这些东西一日两日也练不好,何必白费功夫。”
楚若琪对这次的比试不以为意,宋挽却有不同的看法。
往年秋猎都是为了选拔武将,磨砺诸位皇子和世家子弟的心性,今年让这么多女眷随行,分明是要为皇家挑选媳妇,设置女子比试的环节背后必然也是有用意的。
不过知道楚若琪听不进劝,宋挽也没有多费口舌,拿起一对珊瑚耳坠说:“这个款式简洁大方,显皮肤白,也不容易勾缠头发,行动起来也比较方便,小姐可以试试这个。”
“阿挽果然懂我,我瞧着这个也很不错。”
楚若琪立刻取下自己原本戴着的耳坠,宋挽帮她戴上新的,立刻有婢子捧着镜子过来,楚若琪满意的对着镜子看了会儿,问宋挽:“阿挽,好看吗?”
宋挽点头,说:“好看。”
楚若琪让婢子把那对耳坠包起来,见宋挽面上粉黛未施,恩赐一般的说:“阿挽这一身也太素净了,不如看看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,我买给你呀。”
宋挽摇头,说:“奴婢是戴罪之身,戴什么都不合适。”
就算不是戴罪之身,她身上也还带着孝,也不适合打扮得花枝招展。
楚若琪没有坚持,只小声嘀咕:“阿挽你之前就颇为老成,如今更像是老人家了,一点生机都没有。”
楚若琪说完继续挑选别的,宋挽垂眸,掩下眸底的薄凉恨意。
真正的宋挽已经死在乞巧节,众人只知那夜的烟花有多炫烂,唯有宋挽知道,那夜的护城河,河水有多寒凉无情。
选完首饰头面,宋挽又陪楚若琪去成衣铺试了新衣服。
这些衣服都是很早之前就让人到府上给楚若琪量尺寸定做的,衣裙做得非常华美精致,将楚若琪玲珑的腰身凸显得淋漓尽致。
宋挽毫不怀疑,这次秋猎,楚若琪一定会艳惊四座,出尽风头。
没有女子不喜欢逛街,宋挽一直陪楚若琪逛到傍晚才结束,好在她最近都在好好操练,体力好了不少,并不觉得多累。
目送楚若琪的马车离开,宋挽才准备回廷尉府去,然而还没上马车,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上前说:“宋姑娘,我家夫人要见你。”
宋挽一眼便认出小厮身上穿的是曹府的家丁服,随小厮往前走。
小厮没带宋挽去曹家,而是把她带到离凌夜阁只有三条街的一处宅院,曹夫人已在院子里等候多时。
犒赏被劫的消息传来,曹夫人吃不好也睡不好,在府上大吵大闹的一番,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,这会儿眼睛都还是浮肿的。
宋挽走到曹夫人面前,行礼道:“奴婢宋挽见过夫人。”
曹夫人抬头看向宋挽,声音沙哑的说:“宋姑娘,你终于来了!”
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,好像绑走曹恒楼的不是山匪,而是宋挽。
宋挽并不害怕,从容的说:“奴婢听到消息便赶来见夫人了,若还是让夫人久等了,请夫人恕罪。”
曹夫人被宋挽的平静刺激到,把这几日积压的担忧害怕和怒气一股脑的撒到宋挽身上,指着宋挽的鼻子怒道:“贱人,休要跟我顾左右而言他,你和姓顾的串通起来害我儿,如今他生死未卜,你还这般惺惺作态真是叫人恶心!”
曹夫人眼神怨毒,恨不得宋挽立刻以死谢罪才好,说完眼角又溢出泪来,委实没什么威慑力,宋挽没有生气,反而捏起帕子帮曹夫人擦眼泪,柔柔的说:“驸马如今生死未卜,奴婢很能理解夫人的心情,但夫人说奴婢和大人串通起来害驸马,未免太高看奴婢了,奴婢如今孤身一人,什么依仗都没有,夫人垂怜愿意帮助奴婢,奴婢怎么可能对夫人恩将仇报?”
曹夫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,宋挽继续说:“曹大人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,什么样的人没见过,若是奴婢真的存了歹心要害驸马,曹大人难道会看不出来?”
曹夫人脸上的怒气消了些,说到底,这个主意是她诱着哄着宋挽说出来的,又不是宋挽上赶着非要给她献计,若说这是宋挽设好的圈套,的确有些牵强,难道她和曹府上下的人都是猪脑子?
但就算宋挽不是故意算计陷害,这也是出了馊主意,要是曹恒楼真出了什么好歹,曹夫人一定要让宋挽偿命。
想到这里,曹夫人绷着脸说:“就算如此,你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,你说现在该怎么办?”
宋挽不知道曹夫人哪儿来的错觉,竟然觉得她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想办法把曹恒楼从山匪手中救回来。
但这种实话现在是不能说的,宋挽拍着曹夫人的手安慰:“那些山匪胆子再大,也不敢对驸马怎么样的,不然也不会把驸马劫走。”
这种话曹夫人这几天听了上百遍,根本没有什么安慰作用,她急切地说:“就算楼儿能平安回来,但丢了犒赏,陛下也不会饶过他,这有什么用?”
“只要驸马能平安回来,一切都好说。”
宋挽的声音轻柔,说出来的话却很笃定,好像所有的事都在她的预料之中,有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,曹夫人慌乱焦急的心意外平静下来,问:“你有法子?”
宋挽张嘴欲说,随后像是想起什么顾虑,摇头道:“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尚早,还是等驸马平安回来再说吧。”
曹夫人心急如焚,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,抓着宋挽的手说:“这里又没有外人,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。”
曹夫人很用力,宋挽的手被她掐得有点疼,宋挽蹙眉,迟疑的说:“但这样做风险很大,曹大人应该不会同意。”
“你且先说说看,若是真的能救楼儿,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。”
曹夫人斩钉截铁的说,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权衡利弊。
宋挽有片刻晃神。
曹夫人算不上是好人,但她是真的疼曹恒楼这个儿子,宋挽不知道,自己的母亲在面对赵黎的时候,是不是也曾说过这样的话。
只要能救自己的女儿,不管让她做什么,她都愿意。
宋挽的眼眶有些发热,回过神来对曹夫人说:“这次犒赏被劫,错不在驸马,而在……越王!”
像是黑暗之中突然出现的一丝光亮,曹夫人的眼睛亮起来,催促道:“你继续说。”
“陛下这次派了两百御林军护送,御林军个个都是身手不俗的,能让两百御林军死伤过半,这些山匪的人数必然不少,这么大数量的山匪不可能是一朝一夕集结的,之前怎么会从未听说过?”
曹夫人瞳孔轻颤。
昭陵的女子是不得干预外事的,宋挽这一番话,比之前提议让曹恒楼做钦差去犒赏三军还要大胆。
曹夫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不敢应答,宋挽继续说:“这些山匪盘踞在黎州境内,必然为祸一方,那些被荼毒的百姓上哪儿申诉求助?若是一早就派兵剿匪,他们必然不能发展至此,是谁纵容他们发展壮大的?此人是什么用意?他……”
“够了!”
曹夫人白着脸打断宋挽,宋挽停下来,面上表情仍是和方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。
今日她穿了一身湖绿色衣裙,皮肤显得越发白嫩,俏生生的如同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刚刚绽放一点的花苞,美好无害极了,曹夫人却只觉得浑身发凉。
宋挽方才说的每一个字,都在引导曹夫人把矛头往越王赵黎身上引。
黎州境内为什么会有数量那么庞大的山匪?那是赵黎对所属封地的管辖不力导致的。
山匪数量少的时候很好抓捕,赵黎没有一早把他们抓到不是故意纵容还能是什么?
赵黎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,陛下怎么可能惩戒自己的亲弟弟而放过一个大臣的儿子?
曹夫人觉得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,说出这种话的宋挽也简直是个疯子。
曹夫人放开宋挽在原地转了两圈,低声呵斥:“我原以为你真的有什么好办法,没想到又出这样的馊主意。”
这件事太大了,曹夫人被吓得六神无主,却听见宋挽冷静无比的宣判:“犒赏被劫兹事体大,夫人想要驸马全身而退,奴婢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只有这个,曹大人应该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吧。”
听到这话,曹夫人心窝子痛了一下,要是能指望得上什么人,她也不用病急乱投医来找宋挽了。
曹夫人说不出话,心乱如麻,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,宋挽说的是对的。
现在曹恒楼和曹家都走到了绝境,要想救曹恒楼,只有这一个办法。
只是这个办法太冒险了。
越王的性子那般乖戾跋扈,谁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不被他撕了才怪。
曹夫人不敢轻易下决断,稳了稳心神警告宋挽:“方才的话都给我烂在肚子里,要是被人知道,我撕烂你的嘴!”
宋挽颔首,顺从道:“请夫人放心,奴婢一定守口如瓶。”
曹夫人心绪浮躁,不想再看到宋挽,冷冷道:“滚!”
宋挽转身离开,刚出宅子却看见楚逸辰站在外面,脸上布着阴云,好像宋挽再不出来他就要直接硬闯进去。
他怎么会在这里?
宋挽蹙眉,楚逸辰已大步走到她面前,敛了凶狠的表情,关切地问:“怎么样,没事吧?”
“世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?”
宋挽好奇的问,没有掩饰眼底的警惕,楚逸辰表情一滞,有点受伤,而后说:“我知道琪儿今日要约你逛街,一直跟在你们后面,你与琪儿分开后,我本想暗中送你回家,没想到你被人叫到这里,不放心便跟过来看看。”
他已经顾及了宋挽,没有直接出现和她接触。
宋挽一颗心又酸又疼,强迫自己冷着脸,无情的问:“世子殿下,你很闲吗?”
似乎没想到宋挽会说出这样的话,楚逸辰愣了一下,而后脸上闪过羞窘。
他饱读诗书,向来高雅清贵,从前最看不上为了儿女情长就忘记志向抱负的人,如今却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,被宋挽这样直白的戳破,楚逸辰有种无地自容的羞窘。
他张了张嘴,无从否认。
他就是放不下她,抓住一切机会想要见到她。
看到楚逸辰这样,宋挽比他还难过,却还是逼着自己继续说:“奴婢并不像世子殿下想象中那么娇弱需要人保护,奴婢都能从黎州平安回到瀚京,自然也有法子在瀚京好好活下去,世子殿下上次到廷尉府找奴婢已经给奴婢造成了困扰,还请世子殿下日后莫要再咸吃萝卜淡操心,奴婢根本不需要。”
宋挽说完越过楚逸辰想要离开,楚逸辰却一把将她拉住,关切的问:“那天我走后,顾岩廷打你了?”
宋挽力气大了些,却还是没能挣脱,楚逸辰的眼眶红起来,不知是被她刚刚的话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。
看了宋挽一会儿,他歉疚的说:“阿挽,对不起。”
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?
是我一再的辜负你的深情,对你说伤人的话往你胸口扎刀子,是我对不起你啊!
刚刚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宋挽心脏,宋挽没办法再伤害他,只能选择往自己身上扎刀,哀求道:“楚逸辰,我和顾岩廷睡了很多次,我身体的每一寸都打上了属于他的印记,从里到外都染上了他的气息,我已经不是你的阿挽了,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?”
宋挽每说一个字,楚逸辰的手就收紧一分,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什么。
“我说过我不介意的。”
楚逸辰还是那句话,宋挽一字一句的说:“可我介意。”
我介意自己脏透了的身体和灵魂,如果可以,我希望永远都不要被你看到这样丑陋肮脏的一面。
宋挽的眼眶越来越红,盈润的水光就在眼角打转,楚逸辰想帮她擦眼泪,宋挽偏头躲开,低低的说:“楚逸辰,你这样让我很罪恶,好像是我活着回来害你不再是那个芝兰玉树、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殿下,这样的我根本不应该活着。”
“阿挽,不是这样的,”楚逸辰立刻否认,“你没有害我,都是我不好,你不要怪自己,对不起。”
楚逸辰一直在重复最后三个字,他太珍视宋挽了,宋挽眼眶一红他就心痛得无法思考,只想哄宋挽不哭才好。
然而越是被他这样珍视,宋挽想要远离他的心越强烈。
“楚逸辰,”宋挽轻唤了一声,掀眸看向楚逸辰的眼睛,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怜惜和心疼,宋挽听见自己冷冰冰的说,“不管你信不信,我已经爱上顾岩廷了。”
楚逸辰骤然加大力道,宋挽的手腕疼起来,但她还是坚定的说:“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了,如果大人因此误会我和你的关系,我会恨你的。”
我会恨你的。
楚逸辰被最后五个字伤到,松开宋挽,往后退了几步,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。
一得自由,宋挽拔腿便跑,好像身后的人对她来说是无比恐怖的洪水猛兽。
廷尉府的马车还停在凌夜阁外面,回到马车,宋挽立刻失力的靠坐在马车璧上,大口大口的喘气。
太痛了。
就像要亲手剜掉自己的心一样。
可她必须这样做,也没有人能帮她。
耽误了些时间,宋挽回到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,白荷刚刚帮顾岩廷备好热水,见宋挽回来,明显松了口气。
顾岩廷倒是没多大的反应,神态自若的脱下外衫搭在屏风上。
宋挽走过去,问:“大人要沐浴吗?伤口能沾水了?”
白荷说:“刘御医说可以洗了,只要小心些不把伤口的痂碰掉就好。”
宋挽点点头,说:“我来吧。”
这些时日,顾岩廷不能沐浴,都是宋挽帮他擦的身。
这种事做得多了,面对顾岩廷的身子宋挽也镇定从容多了。
白荷退下,宋挽上前,帮顾岩廷除掉衣物,等顾岩廷坐进浴桶,拿了皂荚开始搓背。
顾岩廷在府上养了半个多月的伤,身上的肌肉却还是硬鼓鼓的没有丝毫松弛,指尖碰到硬实的肌理,宋挽心脏还是本能的瑟缩了下,然后按照习惯先帮顾岩廷搓手臂,刚搓了两下,顾岩廷问:“为什么哭?”
他问得突然,宋挽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眼角。
干的。
宋挽摇头,说:“大人看错了,奴婢没哭啊。”
回来路上宋挽已经平复了情绪,但她的眼角还是红的,就算没哭,那也是受了委屈的。
她不肯说,顾岩廷也没追问,眼睑一垂,目光落在她手腕上。
她骨架小,皮肤白,手臂纤细柔嫩,被水汽一蒸变成粉色,比三月枝头最娇艳的桃花还要好看,但这会儿她手腕上有着一圈明显的绯红印记,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蛮力捏出来的。
顾岩廷的下颚一点点紧绷,眸底黑气翻涌,凝出刺骨的寒意。
宋挽是被楚若琪约出去的,但她出去这一整天到底见了谁,又做了什么事,谁也说不定。
宋挽心虚,怕被顾岩廷看出破绽,借着搓澡的名义低头躲避顾岩廷的目光,因此并没有发现顾岩廷的表情变化。
洗完澡,白荷送来饭菜,宋挽正要布菜,顾岩廷说:“不用,自己吃吧。”
顾岩廷的语气有点冷淡,宋挽愣了一下,乖乖坐下吃饭。
气氛微妙得让宋挽有点不安,试探着说:“大人,奴婢这几日帮你做了新的护膝和护腕,一会儿拿给大人试试吧。”
顾岩廷没说好与不好,只沉沉警告:“食不言寝不语。”
“奴婢知错。”
宋挽埋头吃饭,同时确定顾岩廷的确是生气了。
为什么呢?
因为她刚刚撒谎说自己没哭么?但这个时候再解释为什么哭就没什么可信度了。
宋挽纠结着饭菜都没吃几口。
饭后,宋挽飞快地去耳房洗了个澡,出来发现顾岩廷还没睡,一本正经的坐在床上。
像是专门在等她。
宋挽忙走过去,问:“大人身体不舒服吗?可要奴婢去叫刘御医?”
“不用。”
宋挽明显感觉顾岩廷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平时不大一样,像烧红的烙铁,所经之处都能留下磨灭不去的印记。
身体本能的紧绷,心也跟着悬起来,宋挽干巴巴的问:“大人想喝水吗?”
“不想。”
空气凝滞,宋挽心跳更快,故作镇定地说:“奴婢口渴,奴婢去喝点水。”
宋挽走到外间一口气灌了两杯茶水,不知是不是今晚太过闷热,已经放凉的茶水喝下去不仅不解渴,还让人越发焦躁。
宋挽有点不敢回去面对顾岩廷,正想找借口出去转转,顾岩廷的声音从里间传来:“我给你两个选择,你自己乖乖过来,不然我就过去找你。”
顾岩廷的语气已经明显不悦了,宋挽忙放下杯子进去,亡羊补牢的解释:“大人,其实今天……”
顾岩廷打断宋挽,冷冷的命令:“脱了。”
顾岩廷的语气和神情都让宋挽瞬间回到了黎州那晚,他也是这样坐着,高高在上的审视她。
宋挽浑身发冷,垂死挣扎:“奴婢回来的路上的确哭过,但那是因为奴婢……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
顾岩廷再度打断宋挽,眉梢微扬,示意宋挽执行他的命令。
宋挽咬唇,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。
顾岩廷问:“要我亲自来?”
这话已经是威胁了,宋挽深吸两口气说:“不用,奴婢自己来。”
说完,抬手解了腰带。
屋里烛火还亮着,宋挽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投射到墙上,与顾岩廷的交叠在一起,看着有点亲密,却是最刺眼的讥讽。
顾岩廷没说能留什么,宋挽便什么都没留。
顾岩廷将宋挽从头打量到脚,而后说:“转过去。”
他的眸子冷寒如冰,根本不是在看一个女人,更像是在审视自己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磕碰损毁。
宋挽胸口滞闷,转过身去,又听到顾岩廷说:“头发撩起来。”
宋挽咬唇,抬手的时候猛然看到手腕上残留的艳红印记,顿时如遭雷劈。
顾岩廷一定也看到了这个,所以他现在并不是在惩罚她刚刚没说实话,而是在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?
酸涩的委屈呼啸而来,宋挽瞬间红了眼眶,感觉到顾岩廷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,还是按照他的命令撩起头发。
顾岩廷看完,说:“可以了。”
宋挽转过身,顾岩廷已经躺下,别过头没有看她。
宋挽弯腰,抖着手把衣服穿上,正打算去外间睡,顾岩廷再度开口:“过来。”
宋挽走到床边,顾岩廷抓住她的手滑到腰腹以下。
顾岩廷的掌心很烫,包裹着宋挽的手,不容她退缩逃离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顾岩廷终于松开宋挽,宋挽怔怔地跌坐在地上,过了会儿,哑着声命令·:“滚出去!”
宋挽回神,慌乱的起身走到外间,然后才发现手腕火辣辣的疼着,之前被楚逸辰握出红印的地方现在全都被顾岩廷的气息覆盖,耳边也还萦绕着顾岩廷粗重、失控的喘息。
宋挽咬牙,眼眶酸胀得厉害。
这人怎么能这么混蛋?
宋挽一夜未眠,第二天白荷看到她眼底有明显的青黑,担忧的问:“姑娘昨夜没睡好吗?”
宋挽摇头,说:“只是做了个噩梦,没事。”
白荷还想说什么,小厮匆匆进来禀报:“大人,宫里来人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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